编者按

《美国观察》是在中华美国学会青年分会支持之下，由清华大学战略与安全研究中心战略青年（CISS Youth）推出的专注于观察美国的栏目，既有围绕美国问题的基础研究，也有针对美国问题的深度思考。投稿要求和联系方式详见：《美国观察》长期征稿启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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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是《美国观察》栏目推出的第119篇文章，作者从多元化（Diversity）、公平性（Equity）和包容性（Inclusion）的起源与发展出发，梳理其演变历程，并聚焦2024年美国大选背景下左翼与右翼围绕DEI产生的激烈争论，由此展望DEI的未来前景。

段义强，国际关系学院国际政治专业本科生

张译允，国际关系学院国际政治专业本科生

DEI，即多元化（Diversity）、公平性（Equity）和包容性（Inclusion）。当下的美国，DEI正成为左翼与右翼争论的焦点议题。2023年6月30日，特朗普在竞选集会上表示若其当选，将“取消所有DEI项目”。[1]同时，民主党却坚守其DEI立场。2024年4月2日，布林肯任命扎基亚·卡尔·约翰逊（Zakiya Carr Johnson）为国务院多样性和包容性办公室新负责人。[2]DEI是什么？为何会引发美国社会激烈争议？DEI又将如何影响2024年美国大选？本文旨在回答这些问题。

DEI的缘起与发展

DEI旨在打造一个更加公平和平等的工作环境，核心在于认识并尊重个体之间的差异，包括但不限于种族、性别、宗教和能力等方面，以帮助美国内部形成一个全面且包容的社会。例如，美国企业通过DEI培训“创造积极的工作场所文化”，为女性领导层、少数族裔员工和退伍军人设立资源小组。美国学校也可采取对少数族裔降低成绩录取或者为其预留配额的优惠政策从而落实其DEI承诺。

DEI起源于20世纪60年代民权运动，其中的“平权行动”（Affirmative Action）即是DEI最初的代表形式。“平权行动”于1965年由时任民主党总统约翰逊发起，主张在招生、就业中照顾如少数族裔、女性等弱势群体，追求一种“补偿性正义”。1964年的《民权法案》（Civil Rights Act of 1964）和1965年的《投票权法案》（Voting Rights Act of 1965）为DEI在美国的发展提供了法律保障。[3]随着时间推移，DEI的影响范围逐渐扩大到不同群体和身份，意涵开始涵盖性别、性取向和宗教等更多差异因素，关注重点也从“融合”变为“推进多样性”。进入21世纪，DEI逐渐成为美国企业核心业务价值。2020年发生的“弗洛伊德事件”使DEI概念在美国主流话语中获得更大影响力。非裔美国人遭受的不公平待遇再次引发全国范围的抗议活动，首席多元化官一度成为“美国最热门的职位”。[4]

但是，DEI的迅速推进也引发保守派激烈反对。他们批评DEI概念过于激进，削弱美国文化的统一性；同时也指责DEI“矫枉过正”，成为民主党政治宣传的工具，而非致力于解决社会问题。2023年6月，保守派占多数的美国最高法院判定高校招生中基于种族的“平权行动”违宪。截至同年7月，美国22个州已出台40部法案限制公立大学的DEI举措，理由为DEI是“加剧社会分裂的激进灌输”，只追求“结果公平”而非“机会公平”，对白人造成了“逆向歧视”。[5]

此次2024年美国总统竞选中，DEI议题仍是两党重要的博弈场域之一。拜登退出竞选后，共和党人士迅速转向对哈里斯性别和种族的攻击。特朗普试图将哈里斯描绘成“加州激进分子”。田纳西州共和党籍众议员蒂姆·伯切特（Tim Burchett）抨击哈里斯是“DEI副总统”，称“她百分之百是DEI的雇员”。[6]哈里斯宣布参选后，其竞选团队展现了惊人的募款能力，而支持DEI的捐助者对此“功不可没”。比如，“印裔美国人影响力基金”（Indian American Impact）执行董事Chintan Patel就表示，该基金新捐助者的捐款数在哈里斯宣布参选后的24小时内增加近90%。[7]

2020年后各方对于DEI的争议

DEI之所以能从小众议题跃升为大选各方讨论的焦点，关键在于美国的左、右翼群体在身份政治上的“同而不和”，双方虽然拥有着对平等的共同诉求，却形成了以异质性和优先性为导向的差异政治潮流。[8]

（一）共和党：推进议题“武器化”

由于美国社会内部的左翼不断推动并扩展“政治正确”运动，右翼身份政治也随之兴起。“政治正确”指的是“那些你不能从公共场合公开反对，否则就要担心受到道德谴责的东西。”[9]随着舆论场中的禁忌越来越多，右翼也开始试图“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借助相关活动推回并对抗左翼相关运动的影响力，[10]甚至伸张作为“白人”的集体身份权利，DEI即被“武器化”，成为文化战争和政治博弈的工具。在他们看来，推行所谓的“平权行动”，无节制地补偿少数族裔、制造差异，会威胁到美国人共同信仰的文化和价值观，从而伤害美国的根基。

作为反“政治正确”的代言人，特朗普早在2020年9月就发布了第13950号行政令。该行政令旨在打击“种族和性别成见”，并禁止联邦承包商和分包商向工作场所提供多元化和包容性培训。[11]极右翼声称，“DEI计划只是在提拔不值得提拔的人，这些人只是因为他们的身份才能取得进步。”保守派智库传统基金会（The Heritage Foundation）的“2025计划”（Project 2025）中就提到要通过消除“平权行动”等政策和计划来扭转“DEI革命”，并采取更加“种族中立”的治理政策。[12]同时，共和党“特朗普化”的加强，使得“反DEI运动”已成为党内大部分成员的共识。

（二）拜登-哈里斯政府：强力支持DEI的发展和普及化

拜登-哈里斯政府则视DEI为美国的“核心优势”，[13]力图把联邦政府机构打造成体现DEI价值的“标杆”。2021年1月20日，拜登撤销特朗普在2020年9月发布的第13950号行政令，[14]并在6月25日发布新行政令，责令联邦政府各部门积极推进其内部多样性、公平性、包容性和无障碍性（diversity，equity，inclusion，and accessibility，DEIA），[15]从而使美国政府成为残疾人士、LGBTQ群体的“模范雇主”。同年4月12日，布林肯更是任命前驻马耳他大使吉娜·温斯坦利（Gina Winstanley）为国务院首位多样性和包容性首席官员（Chief Diversity and Inclusion Officer），以提升少数族裔雇员在国务院的代表性。

此外，拜登-哈里斯政府也采取各种方式提升高校与私营企业的DEI程度。2024年4月，拜登-哈里斯政府领导的美国国家科学基金会向五所高校拨款200万美元，以提升科学、技术、工程和数学（STEM）领域的DEI程度。[16]拜登-哈里斯政府还将《芯片与科学法案》（Chips and Science Act）与DEI“捆绑”。半导体制造商若想获得美国政府及其下属机构的资助，必须满足一定的DEI要求。[17]

（三）企业界与高校：厌恶相关议题的政治风险

企业界层面，保守派已掀起针对拥有DEI项目企业的诉讼浪潮，这使私营企业面临的政治和商业风险陡然增加。去年6月最高法院做出针对积极平权行动的判决后不久，13位共和党籍总检察长就致函美国福布斯100强公司，警告他们在人才招募和晋升上，不要有“种族偏好”的考量。保守派智库国家公共政策研究中心（National Center for Public Policy Research）还凭借小股东身份，以星巴克承诺增加对协助女性与少数族裔的多元供应商的支出伤害股东利益为由，对星巴克高层与董事会提出诉讼。[18]不少企业则面临两难困境。在蓝州和红州同时运营的公司（大部分是《财富》500强企业）很难采用让民主党和共和党都满意的全国性战略，因此不得不退出某些州的市场。[19]重压之下，不少美国企业采取“只做不说”的态度，借助改变措辞或重新命名的方式，将DEI从公众视野中悄然剔除。[20]例如一些美国企业将DEI改写成IDE，以强调“参与性”而非敏感的“多元性”。

高校层面，对DEI的批评主要集中在两个方面：一是在“政治正确”的保护伞下，DEI损害了美国高校内的“言论自由”。不少教师和管理人员因质疑DEI倡议而动辄得咎，甚至面临“种族主义”指控。这使得个人不敢说出其对相关议题的观点或挑战流行的正统观念，造成了校园内部的“恐惧文化”。[21]二是DEI使美国高等教育领域出现红蓝鸿沟，这集中体现在各州和各高校对标准化考试的政策要求差异上。FairTest网站对美国全国考试政策的跟踪性分析证实了这一点。红州认为，考试成绩是衡量学生的重要指标，比如佛罗里达州的公立大学就要求新生入学时须获得SAT或ACT成绩。相比之下，蓝州则强调要考虑少数族裔与弱势群体考试成绩低的劣势，维护教育平等。2021年5月，华盛顿州议会发布相关政策文件，宣布学生在申请公立大学时，不会因未上报SAT或ACT标化成绩而影响入学申请、奖学金评选等结果。[22]加州的公立大学则更进一步，实行“免试”（Test-Free）。[23]批评者担忧，若长此以往，美国学生群体中的价值观差异和政治分歧可能由于高校政治倾向的红蓝分野进一步强化，从而加剧美国社会的撕裂。此外，在大学招生中实行“种族配额”，并不符合美国宪法的“色盲”（colorblind）特性，[24]可能会造成新的制度化歧视。

前景分析

一方面，就普遍现状而言，由于DEI概念和运动仍然在美国社会受到广泛认同，民意的钟摆尚未摆向“右翼”。根据《华盛顿邮报》（The Washington Post）和益普索（Ipsos）2024年4月进行的民调，约有六成美国民众认为DEI“是一件好事”。令人惊讶的是，有20%的白人工作者认为DEI“对其个人有帮助”，49%的白人工作者认为DEI“对其个人既无帮助也无伤害”。[25]作为理性的经济人，不少私营公司也认为，DEI具有创造有安全感的职场、吸引多元人才以及激励员工参与认同等多重正面影响，因此也愿意继续支持DEI。麦肯锡公司（McKinsey）在2023年11月发布的第四版DEI报告《多元化更加重要》（Diversity Matters Even More）中表示，公司越多元，其财务绩效就越出色。[26]美国就业律师事务所Littler Mendelson在2024年1月发布的报告中也提到，约有九成的受访公司表示，其DEI承诺和活动在2022年至2023年间基本保持不变甚至继续扩大。[27]

另一方面，由于两党之间文化战争烈度的不断提升，DEI的政策前景也因2024年大选而变得晦暗不明。共和党在其2024年竞选纲领中明确承诺，特朗普将重塑美国的基础教育系统（K-12），确保学生能够学到“知识与技能”，而非“批判性种族理论和性别灌输”此类“左翼宣传产物”，剑指DEI意味浓厚。[28]今年6月，现任俄亥俄州参议员、特朗普竞选搭档J.D. 万斯提出《废除DEI法案》（Dismantle DEI Act）。该法案提出将终止所有联邦DEI项目以及对所有拥有DEI项目的政府机构和承包商的资助。[29]同时，哈里斯则自带“DEI标签”，其势必将用DEI塑造对其有利的政治叙事，并延续拜登政府的一贯立场。

乐观主义者则认为，虽然2024大选可能使DEI被进一步“政治化”，但到2030年，在美国大部分劳动力将为非白人的情况下，劳动力短缺将持续扩大市场对有色人种、女性、LGBTQ群体和残疾人士的需求。DEI是一场“需要时间”的“社会变革”，[30]最终会“走向成功”。美国博物馆联盟（American Alliance of Museums）指出，目前对DEI的强烈抵制行动只是由“少数”资金充足的团体发起的，却给大众造成了一种“社会不同群体在此问题上存在根本分歧”的“集体错觉”，实际上“美国社会的共识要比预期的更多”。[31]但毫无疑问，当边缘群体在政治斗争的助推下占据了意识形态、公共舆论的道德制高点时，DEI便无可避免地被披上了“政治正确”的外衣。这也使得许多对DEI的偏见变得更加隐蔽和微妙，相关行动流于表面，仍未能根本上解决美国社会的问题。如果不从强制令人顺从的“政治正确”发展成真正内化于人心的平等主义价值观，DEI就会变得徒劳无功。[32]

多年来，DEI逐渐演变成当代美国政治话语中最两极分化的话题之一，体现出美国社会中理性对话的缺失。对左翼来说，推动以DEI为代表的身份政治和多元文化主义一直是“对抗美国历史和当代社会丑陋性”的手段。对右翼来说，DEI已经变成一个“政治足球”，可以随时用来攻击政治对手，并以此动员选民。双方追求舆论优势的“优越激情”压倒了实际层面的“平等激情”，舆论斗争背后的红利收割更受关注，对此话题的严肃讨论却十分鲜见。可以肯定的是，2024年美国大选很可能成为一个转折点，决定DEI在美国政治中的未来走向。

编：谭燕楠

审：孙成昊

（本文仅代表作者个人观点，与清华大学战略与安全研究中心立场无关。引用、转载请注明出处。）

参考文献 

[1]Yahoo，“Trump vows to eliminate diversity programs”，Jul 1，https://www.yahoo.com/news/trump-vows-eliminate-diversity-programs-060139068.html

[2]NBC news，“Blinken appoints chief diversity and inclusion officer 10 months after the role became vacant”，Apr 2，2024，https://www.nbcnews.com/news/us-news/antony-blinken-state-department-chief-diversity-inclusion-officer-rcna146004

[3] Forbes，“How DEI Went From Aspiration To Conflagration, And How To Put Out The Fire”，Apr 8，2024，https://www.forbes.com/sites/susanharmeling/2024/04/07/how-dei-went-from-aspiration-to-conflagration-and-how-to-put-out-the-fire/?sh=16cb02b67a27

[4] Axios，“The backlash is real: Behind DEI’s rise and fall”，Apr 2，2024，https://www.axios.com/2024/04/02/dei-backlash-diversity

[5]光明日报，“从美国DEI困境看所谓‘逆向种族歧视’”， 2024年01月27日，https://news.sina.com.cn/zx/gj/2024-01-27/doc-inaexmnk3857267.shtml#:~:t

[6] USA Today，“‘DEI candidate.’ What's behind the GOP attacks on Kamala Harris.”， Jul 23，2024，https://www.usatoday.com/story/money/2024/07/23/kamala-harris-dei-pick-trump-republicans-gop/74517055007/

[7] The Hill，“DEI attacks on Harris create risks for GOP”， Jul 23，2024，https://thehill.com/homenews/race-politics/4788984-dei-hire-kamala-harris-gop-attacks/

[8]杨明佳.汪子宏.匮于承认的“最后之人”——福山的身份政治之忧[J].社会科学动态,2023,(12):25-33.

[9][美]弗朗西斯·福山著，《身份政治：对尊严和认同的渴求》，刘芳译，中译出版社，2021年10月版，第116页。

[10] 同[8]。

[11] U.S National Archives，“Executive Order on Combating Race and Sex Stereotyping”，Sep 22，2020，https://trumpwhitehouse.archives.gov/presidential-actions/executive-order-combating-race-sex-stereotyping/

[12] Project 2025，“Policy Agenda”，n.d.，https://www.project2025.org/policy/

[13]Daily Wire，“Biden Declares Diversity，Equity，Inclusion ‘The Core Strength Of America’”，May 20，2024，https://www.dailywire.com/news/biden-declares-diversity-equity-inclusion-the-core-strength-of-america

[14]UCLA law，“Biden Reverses Trump Executive Order Banning Diversity Training”，Mar 17，2021，https://law.ucla.edu/news/biden-reverses-trump-executive-order-banning-diversity-training

[15]White House，“FACT SHEET：President Biden Signs Executive Order Advancing Diversity, Equity, Inclusion, and Accessibility in the Federal Government”，Jun 25，2021，https://www.whitehouse.gov/briefing-room/statements-releases/2021/06/25/fact-sheet-president-biden-signs-executive-order-advancing-diversity-equity-inclusion-and-accessibility-in-the-federal-government/

[16]Washington Examiner，“Biden administration allots $2 million to transform DEI in‘least diverse STEM’fields”，Apr 21，2024，https://www.washingtonexaminer.com/policy/energy-and-environment/2973427/biden-administration-allots-2-million-to-transform-dei-in-least-diverse-stem-fields/

[17]Fox News，“Biden's major semiconductor push is quietly riddled with DEI initiatives”，Mar 22，2024，https://www.foxnews.com/politics/bidens-major-semiconductor-push-quietly-riddled-dei-initiatives

[18]CSR@天下，“星巴克被告、大學關閉DEI辦公室，多元共融在美國成炎上議題”，2024年6月3日，https://csr.cw.com.tw/article/43681

[19]Axios，“Culture wars represent one of the biggest business risks in 2024”，Jan 11，2024，https://www.axios.com/2024/01/11/culture-war-business-risk-in-2024

[20]The Washington Post，“DEI is getting a new name. Can it dump the political baggage?”，May 5，2024，https://www.washingtonpost.com/business/2024/05/05/dei-affirmative-action-rebrand-evolution/

[21] Forbes，“How DEI Went From Aspiration To Conflagration, And How To Put Out The Fire”，Apr 8，2024，https://www.forbes.com/sites/susanharmeling/2024/04/07/how-dei-went-from-aspiration-to-conflagration-and-how-to-put-out-the-fire/?sh=16cb02b67a27

[22]Washington’s council of Presidents，“Washington's Public Baccalaureate Universities and College Implement Permanent Test (SAT/ACT) Optional Policies”，May，2021，https://councilofpresidents.org/wp-content/uploads/2021/05/Test_Optional_Statement.pdf

[23] The Washington Post ，“Political polarization is sorting colleges into red and blue schools ”， Apr 3，2023，https://www.washingtonpost.com/education/2023/04/03/red-blue-college-culture-war/

[24]“色盲原则”的内涵是美国宪法既不能歧视少数族裔，也没必要优待包括少数族裔在内的任何人。

[25]The Washington Post，“Most Americans approve of DEI，according to Post-Ipsos poll”，Jun 18，2024，https://www.washingtonpost.com/nation/2024/06/18/affirmative-action-dei-attiudes-poll/

[26]Mckinsey，“Diversity matters even more：The case for holistic impact”，Dec 5，2023，https://www.mckinsey.com/featured-insights/diversity-and-inclusion/diversity-matters-even-more-the-case-for-holistic-impact

[27]Littler Mendelson，“Equity and Diversity C-Suite Survey Report”，January，2024，https://www.littler.com/files/2024_littler_csuite_survey_report.pdf

[28]2024 Republican Party Platform，“2024 GOP PLATFORM MAKE AMERICA GREAT AGAIN!”，Jul 8，2024，https://www.presidency.ucsb.edu/documents/2024-republican-party-platform

[29]J.D. Vance，“SENATOR VANCE & REP. CLOUD INTRODUCE LEGISLATION TO ELIMINATE ALL DEI PROGRAMS FROM THE FEDERAL GOVERNMENT”，Jun 12，2024，https://www.vance.senate.gov/press-releases/senator-vance-rep-cloud-introduce-legislation-to-eliminate-all-dei-programs-from-the-federal-government/

[30]Forbes，“The 2024 DEI Outlook”，Dec 31，2023，https://www.forbes.com/sites/juliekratz/2023/12/31/the-2024-dei-outlook/

[31]American Alliance of Museums，“A Growing Backlash to DEI”，Apr 10，2024，https://www.aam-us.org/2024/04/10/a-growing-backlash-to-dei/

[32]LSE，“Is political correctness holding back progress on diversity, equity, and inclusion？”Sep 6，2021，https://blogs.lse.ac.uk/businessreview/2021/09/06/is-political-correctness-holding-back-progress-on-diversity-equity-and-inclusi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