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2月25日至27日，日本国际问题研究所（Japan Institute of International Affairs，JIIA）举办了第二届“东京全球对话”，主题为“印太的今天与明天：战略格局的改变和国际回应”。来自日本、中国、美国、印度等国的政界、学界、经济界人士对日本国际问题研究所《2020年度战略报告》进行点评，并就中美关系、单边主义、后疫情时代的国际合作进行讨论。清华大学战略与安全研究中心“战略青年”将会议进行摘编，有关讨论情况如下：

第二届东京对话：两个核心关切

第二届东京全球对话聚焦“印太地区的未来”。在与会嘉宾看来，印太地区未来一段时间的两大主题是“中美紧张关系”和“应对单边主义”。在中美关系日益紧张，全球化和多边主义面对挑战的今天，印太地区的不确定性有所提升，地区安全环境更加严峻。对此，印太地区各国给出了不同的答案。

一、中美关系与地区安全形势

与会专家认为，印太地区目前有两大基本性的事实，其一是美国致力于“重返印太”，其二是中国影响力日益扩大。新冠疫情非但没有阻止这两大势头，反而加速了这两大进程，加剧了中美竞争。与会专家认为，竞争主要体现在以下两个方面：其一是技术之争，其二治理体系之争，且二者相互影响。

美国

美国推动“自由开放的印太”，强化“四国机制”，得到了日本等国的支持和认同。“自由开放的印太”需要三个元素：第一，支持基本原则（法律准则、自由航行、自由贸易）；第二，追求经济繁荣（加强联系）；第三，致力于和平稳定（海洋执法、灾难降险、不扩散）。不论是“自由开放的印太”还是“四国机制”，主要目的都在于应对“新冠疫情之外另一个重要的游戏规则改变者”——中国。“四国机制”正在试图将合作提升至峰会等级，也希望欧洲的民主国家可以参与其中，还会关注《全面与进步跨太平洋伙伴协定》（CPTPP）与“四国机制”的关系，并对海上安全领域予以特别关注。美国将继续在印太做“只有美国才能做的事情”，即借助盟友体系让美国力量在印太地区发挥作用。

未来一段时间，中美之间竞争与合作并存。拜登政府是通过多边合作应对气候变化的支持者，也同意与中国在其他某些领域展开合作：例如朝鲜半岛无核化依然会是重要的议题。这是中美利益相互重合的领域。然而，中国逐渐增强的军事实力和对现存国际秩序的挑战依然将持续加剧中美战略对抗。对于美国而言，成为第二名不可接受，不可想象。因此当务之急是抓住接下来的二十年时间，防止冲突演变为战争，维持权力的稳定和均衡，保障集体安全，落实军备控制。

由于美国政治局势不稳定，未来美国的政策可能缺乏连续性。拜登政府强调团结盟友的做法和特朗普有所不同。鉴于此，各国希望美国至少在未来四年之内“做正确的选择”。

日本

日本和其他许多国家的学者认为，日本有必要加强日美同盟，提高防御能力，促进东亚稳定，同时保持与中国的稳定与合作性关系，也将和“同道者”共同致力于维护基于法律、自由民主的印太秩序。日本在安全、经济、外交领域都扮演重要角色。很难想象任何一个安全平衡机制中日本的缺席；日本也是新的经济秩序的先锋；而美国在新的领域重新出发也必然需要日本的帮助。

东南亚、南亚

来自东南亚的学者认为，虽然构建世界格局的往往是“大国”，但放眼广大的印太地区，仅仅关注中美关系是非常狭隘的。印太地区还有其他国家，中美不能完全决定地区的规则和走向。应该分析该地区多样化的国际关系、思考整个印太地区的未来。每个国家都有自己的使命，是多边主义中的重要成员。东南亚各国在战后经历了艰苦卓绝的国家构建，不希望其他国家干预自己的选择与命运，富有民族主义精神和自治精神。东盟国家不想选边站队，这意味着它们渴望自由并追求属于自己的利益。一个东南亚国家可能会同时利用经济和军事在中美两边以及各大域外大国进行平衡：有时与中国一道寻求经济利益，有时向美国寻求安全保障，也会和日、欧、俄展开合作。因此东南亚天然便是一个“多力量”的区域。大国博弈潜藏危险，而且可能给区域带来破坏性的结果。最理想的情况是稳定化的中美博弈，且越多大国的参与，带来的战略空间越大，选项越多。东盟的目标之一就是促进区域的多极化。实际上，虽然中国和美国在东南亚经济、政治领域都很有影响力，但两国也引发了东南亚国家的担忧，受信任度和欢迎度低。在东南亚最受欢迎的国家是日本。

印度学者同样认为印太地区必须是多极化的。从印度角度，目前印太地区在国际上的地位提升，“印太时代”已经到来，“印太”的力量均衡最终由印度洋来决定。

二、区域合作、多边主义及未来经济

美国政府换届的影响

新一届美国政府成为气候变化、多边协调与国际组织、基于规则的国际秩序等一系列事务的推动力。美国与北约和其他盟友的关系将有望得到改善。拜登政府的行动将印证“人事即政策”（People are policy）这句广为流传的名言——作为前参议院外交委员会主席、前副总统，拜登总统自己就有丰富的外事经验；选择布林肯为国务卿，苏利文为国家安全顾问是重新加强盟友关系的信号，表现出“全球领导力”；选择克里作为美国总统气候变化事务特使，表现出拜登政府对解决气候问题和重返国际气候协作的重视；选择在奥巴马时期参与制定美国亚洲政策的坎贝尔担任亚洲事务主管，是对中国和其他印太国家释放的信号。新一届美国政府也会是一届积极参与国际事务并关注高新科技、经济联系与脱钩、气候变化、进出口等诸多领域的政府。

同时，尽管美国重返多边主义，但这可能是不完整的“多边主义”：不论是美国加强对关键领域的审查以实现“自由民主国家”间核心领域的互联互通，还是扩大“四国机制”的国家和内容、职能范围，都没有将中俄等国纳入其中。

日本成为多边主义和未来经济“领头羊”的雄心

日本政界和学界人士表示，日本应支持并引领经济的“绿色化”和“数字化”。印太地区继续成为经济引擎，各国共同应对气候变化，绿色经济与可持续发展才能够得以落实。日本将依托绿色增长战略在2050年实现碳中和，只有数字技术的进步才能助力这一目标。疫情冲击全球经济，也在刺激数字和绿色经济的发展。绿色经济应包括氢能源开发、效率更高的电池、绿色投资；数字经济涵盖“基于信任的数据自由流动体系”（Data Free Flow with Trust, DFFT）、更多的数字贸易协定以及WTO的改革。

跨国公司与未来经济

与会嘉宾认为，当下“去全球化”此起彼伏，撼动全球供应链。对此应该促进区域经济的自由公平，强化多边自由贸易体系，例如《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协定》（RCEP）和CPTPP，保障供应链。CPTPP应该得到扩展，将美国涵盖其中，以保证CPTPP成为全世界自由度最高的贸易协定，且CPTPP应该积极融入国际框架，在地缘上、供应链上和WTO相接轨。全球化依然有望得以维持。

同时，跨国公司越来越能参与国际议题和规则的制定，并在环境、社会、公共治理（Environment, Society, Governance）领域更加活跃。“相关利益者资本主义”（Stakeholder Capitalism）也将成为未来的新业态、新趋势，重新定义国际合作。许多跨国公司对此制定了新的管理方式。未来，E（电子化）和ESG（环境-社会-公共治理）两大领域也将是未来中美对话的主题，也可能是两国期待合作的范畴。这样跨国公司就拥有了在国际社会发挥积极意义的条件，得以参与问题的解决。

撰稿人：战略青年 李星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