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沱生清华大学战略与安全研究中心学术委员、国观智库首席研究员

中美、中日间的恶性竞争给各方利益都带来了损害。

一、中美关系持续紧张的导因

大国关系中出现竞争、摩擦本是正常现象。上世纪80年代末以来，在美日、中日、中美之间，先后出现了竞争、摩擦上升的状况，都给相关双边关系带来了消极影响。相比较而言，近年来中美竞争、摩擦的上升带来的消极影响最大，不仅导致中美关系而且导致中日关系的持续紧张与恶化。

出现这种情况的根本导因在于美国对中国崛起采取了错误的应对方式。2017年底特朗普政府将中国定位为美国主要战略竞争者，开始对华大打贸易战，致使中美关系严重恶化。2021年拜登政府上台后不仅继承了前政府的对华战略竞争政策，而且通过恢复、加强与盟友的关系，对华采取更加全面、精细的打压，致使中美关系进一步恶化。

▲2020年1月15日，时任美国总统特朗普在白宫签署中美第一阶段贸易协议。

时至2022年夏佩洛西窜访台湾、引发台海危机，中美对话全部停止，两国关系走到了冲突的边缘。面对十分严峻的形势，在双方努力下，2023年下半年中美对话逐步恢复，年底两国元首旧金山会晤后，两军对话亦逐步恢复，两国还就AI进行了对话。2024年中美关系趋向止跌启稳，但仍远未回到正常发展状态。

今年11月美国将举行大选，无论谁上台，美国对华战略竞争的基本政策不会改变。而如果特朗普上台后贸然对华发动新一轮贸易战，中美关系则将重返下跌趋势并更加紧张。

 二、中美关系紧张对中美日三国竞争与合作的影响

首先，中美关系的紧张不仅无助于中美、中日开展公平竞争，反而使其陷入了恶性竞争。在经济与科技领域，美国以国内法取代国际法，在经贸领域对华搞单边制裁和加征高额关税，在科技领域搞所谓“小院高墙”，对华经贸科技采取脱钩与半脱钩政策。中国则被迫采取反制措施，与美国进行激烈斗争。日本在经贸科技领域的利益与美国并非完全一致，但作为其主要盟国，较多地采取了倾向美国的立场。在此形势下，如何恢复在国际规则基础上的自由贸易、公平竞争已成为中美、中日间的大难题。

在军事安全领域，美国大力推动与盟友的军事安全合作，意欲建立“亚太版北约”。为此，美国把“打台湾牌”作为对华施压的主要工具，并围绕朝鲜半岛、南海、东海等地区热点以及经济安全和新兴安全挑战，推动北约介入亚太事务，推动地区双边同盟向多边化发展。在此形势下，日本借势大力发展军事力量，计划到2027年实现军费翻番，做军事大国。当前，中美、中日已出现军备竞赛的趋势。中美军事竞争不仅出现在常规军事领域，而且在向核领域及网络、外空、AI等新安全领域发展。中日军事竞争虽然低于中美之间的军事竞争，但也在加速发展。

从总体上看，中美、中日间的恶性竞争给各方利益都带来了损害。其中，日本似乎获得了发展军力的机会，但这真的符合日本长远利益吗？

▲当地时间2024年9月23日，王毅外长在纽约联大期间会见日本外相上川阳子。王毅表示，全面推进中日战略互惠关系，是双方的共同责任。

第二，在中美关系持续紧张的形势下，中美、中日合作受到严重削弱。三方在朝鲜半岛问题上的合作不复存在。三方应对全球挑战的合作亦一度陷入停滞，直到去年旧金山峰会后才重新提上日程，但仍进展缓慢。在中国的坚决反对下，拜登政府放弃了对华经贸科技全面脱钩的政策，但取而代之的“去风险”政策使中美经贸科技合作仍困难重重。长期以来，中日经济合作一直是两国关系的压舱石，但近年来，中美、中日安全关系的恶化已严重影响了中日经贸合作。当年，中日关系面临严重政治安全摩擦时曾呈现“政冷经热”的状况，现在中日关系却已“政冷经凉”，如果持续下去则有走向“政冷经冷”的危险。

第三，近年来在中美关系持续紧张的形势下，中美日三边关系出现了美日关系不断强化而中美、中日关系不断恶化的严重失衡状况。这种状况完全不同于上世纪70、80年代三国关系合作为主、基本稳定、相对平衡的良好状况，也不同于冷战结束后前20多年间某对双边关系恶化，但另外两对双边关系仍基本稳定的状况。这种严重失衡的状况如果持续发展下去，中美日三边关系是否会走向冷战前期的敌对和阵营对抗呢？对此，必须保持高度警惕。

三、对稳定改善中美日关系的几点建议

1、中美须全面落实双方领导人在旧金山达成的共识，继续扭转双方恶性竞争的态势，保持和加强双方的对话合作，使两国关系止跌启稳的趋势得到巩固与发展。中日两国则应抓住不久后日本新首相上任的契机，努力稳定与改善关系，将战略互惠关系的定位逐步落到实处。

▲当地时间2023年11月15日，国家主席习近平在美国旧金山斐洛里庄园同美国总统拜登举行中美元首会晤。

2、在军事安全领域，中美、中日都须把加强危机管理，防止与有效控制军事危机放在首位，坚决避免军事冲突的发生。其次，要开展双边军控对话，为防范与管控地区军备竞赛而共同努力。三国还应积极参加多边对话，推动新兴安全领域国际法规的制定。

3、虽然已受到政治关系恶化及全球“泛安全化”潮流的严重损害，作为主要经贸伙伴，经贸关系仍是中美、中日关系的压舱石，三方必须努力使之得到保持。为此，回归贸易自由化、便利化及互惠、对等的原则与实践将至关重要。

4、加强应对非传统安全及全球性挑战的合作，这是中美日三国日益增长的新的重大共同利益，应努力使之成为中美、中日关系新的压舱石。

5、中美、中日都要努力恢复双方的人文交流。为此要尽快解决增加航班和签证便利化的问题。

6、二战后的历史表明，以合作为主，基本稳定、相对平衡的中美日关系才是东北亚地区和平发展的根本保证，同盟对抗带来的只是冲突与战争。今后，美日等地区双边军事同盟不应再持续强化，更不应走向多边军事同盟。中美日三国应为早日建立东北亚多边对话合作机制而共同努力。

本文2024年10月7日首发于“中美聚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