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如静
清华大学战略与安全研究中心美欧研究项目成员
编者按
美国观察月度形势报告由清华大学战略与安全研究中心美欧研究项目推出，持续追踪涉美动态，评析美国内政、外交、经济、军事安全等方向的重要事件。特此首发，以飨读者。
本月美国-东南亚动向主要聚焦东盟峰会、东亚合作领导人系列会议以及美越关系升级。
东盟继续寻求巩固在地区的中心地位
面对日益复杂的印太战略竞争格局和安全环境，东盟领导人致力于在东盟峰会和东亚合作领导人系列会议中继续维护在地区各项议题上的中心地位，并取得一定成效。具体表现如下。
第一，东盟峰会聚焦区域经济增长，“和谐”成为前进愿景和指南。区域经济增长方面，第43届东盟峰会主席声明称，本届峰会回顾了东盟各项事务的进展，并重申东盟致力于进一步加强东盟机构能力和效力，以应对当前挑战，继续保持地区增长和繁荣的中心地位。重申坚定支持维护多边主义，维护和促进地区和平、安全与稳定，和平解决争端。
前进愿景和指南方面，第43届东盟峰会通过第四份《东盟和谐联合声明》和《东盟2045年愿景》。印度尼西亚外交官员表示，这是本次峰会最重要的内容之一。印尼外交部长蕾特诺·马尔苏迪此前也表示，这一长期愿景将成为东盟前进的“指南”。
第二，中国-东盟（10+1）领导人会议关注经贸交流议题，推动合作进一步深化。一是“一带一路”倡议与东盟印太展望合作方面，达成互利合作并发表联合声明。二是人文合作方面，宣布2024年为“中国东盟人文交流年”。三是农业绿色发展、电子商务、科技创新方面，通过了《中国－东盟关于深化农业合作的联合声明》《中国－东盟农业绿色发展行动计划（2023－2027）》《中国－东盟关于加强电子商务合作的倡议》《共同推进实施中国－东盟科技创新提升计划的联合倡议》等成果文件。
第三，东盟与中日韩（10+3）领导人会议围绕地区繁荣稳定，驱动东亚和平发展。与会领导人表示，10+3合作为维护地区稳定、促进地区发展作出重要贡献。各方应协调行动，坚持多边主义，以落实新一期《10+3合作工作计划》为契机，深化经贸、投资、数字经济、绿色低碳发展等领域合作，携手应对气候变化、能源和粮食安全等全球性挑战，为地区稳定与繁荣注入新动力，将东亚打造成和平与增长中心。会议还通过《10+3领导人关于发展电动汽车生态系统的联合声明》。
美国总统拜登缺席东盟峰会及系列会议
拜登缺席东盟举办的一系列会议的同时，却计划先飞抵印度参加G20峰会，紧接着再访问越南，相关会议则由美国副总统哈里斯代为出席。印尼前外交部长纳塔莱加瓦称，美国总统的缺席是“令人失望”并且具有“象征意义”，可能意味着东盟地位越来越不突出。美国《洛杉矶时报》评论称，拜登跳过东盟峰会及系列会议访问越南的行程安排“完全是倒退的”，在一个日益多极化的世界中，美国需要更有效地去处理与一个灵活多变的联盟的关系。
美国的这一做法体现出对东盟地区双边关系而非多边关系的看重，其背后原因主要可从东盟、美国两方面分析。
第一，从东盟角度看，一是大部分东盟国家更注重经济发展，不愿被美国拖入大国竞争。多数东盟国家不愿将发展议题政治化、安全化，从而对地区合作带来负面影响。美国挑唆各国入场同中国竞争与对抗，长期以来对地区合作已造成负面影响。另外，东盟对美国在东南亚地区日益强势的军事活动及其对人权、价值观的极端重视有所忌惮，担心影响地区和平与稳定，造成严重后果。因此，这些国家始终不愿与美国在本地区开展具有明显针对性的合作。
二是东盟国家长期以来致力于维护自身在地区的中心地位。东盟国家不愿意包括美国在内的其他任何国家对这一地位构成影响，更不愿沦为他国战略竞争的工具，因此在各种场合都努力强调并践行这一理念。
第二，从美国角度看，一是美国与东盟国家的关系具有较强的不对称性。美国对东盟国家的影响力远大于东盟国家对美国的影响力，其中，同东盟中的重要国家——泰国和菲律宾更是盟友关系，联系更为密切。美国能够运用其强大的军事、经济、金融实力，在东南亚地区施加影响力，例如1997年美国索罗斯的“量子基金”做空泰铢，引发了席卷东南亚的金融风暴。而东南亚国家对美国产生影响的手段则少之又少。因此，美国对东盟国家的关系时常呈现出若即若离的特点。
二是美国推动加强与东盟的联系，目的主要在于以东盟力量遏制中国在“印太”地区的影响。但由于美国长期试图调动东盟国家遏制中国的努力收效甚微，因此美国更倾向于加强同该地区国家的特定双边关系，以此推广“印太战略”。
但是，美国未来并不会完全放弃拉拢东盟，只是其在该地区的外交手段可能发生一定程度调整。白宫国家安全委员会战略沟通协调员柯比在近日表态中也否认美国将东盟置于地缘政治优先事项的较低级别中。
美越关系升级为全面战略伙伴关系
在美国总统拜登访问越南期间，美越双方宣布将双边关系由全面伙伴关系提升至全面战略伙伴关系。这意味着越南将对美关系连升至最高等级。
第一，美越之间更高级别的伙伴关系或将促进两国在军事、气候变化等问题上的合作。
就具体表现看，美国对越军售方面，根据路透社9月23日报道，美国拟于2024年向越南出售大批武器，包括F-16战斗机，并相应提供特别军事融资。若计划成事，将为美越双方的最大一笔军售。供应链方面，越南政府近日计划于2024年重启该国最大的稀土矿东保矿（Dong Pao）以及其他矿山，希望借助西方力量，挑战中国在稀土领域的主导地位。而拜登在访问越南期间，同意帮助越南更好地绘制其稀土资源地图，并“吸引优质投资”。
第二，美越关系迅速升级背后的原因，可从美国和越南两方角度分析。
从美国角度看，一是试图拉拢越南以制衡中国在东南亚地区的政治和经济影响力。2023年是美越建立全面伙伴关系10周年。拜登政府借此与越方频频互动，双方互动频次超出以往。3月，拜登同阮富仲通电话。随后，美国各层级代表团开始访问越南，先是商务部副部长拉戈，然后是苹果、波音、亚马逊等美国知名企业组成的史上最大考察团，接下来是国务卿布林肯和财长耶伦，再到拜登，美国对越南的拉拢意图十分明显。拜登称两国有机会在未来数十年塑造“印太”地区，希望能在气候、经济等问题上取得进展。
二是对于美国而言，越南在经济和战略上都有重要影响。一方面，美越双边贸易额迅速增长，经贸联系更密切。2022年，越南超过英国成为美国第七大贸易伙伴，也是美国在东盟的第一大贸易伙伴。双边贸易额已达1230亿美元。另一方面，供应链是目前美国对华竞争重点领域。近年来，美国致力于在该领域构建排华、遏华的“小圈子”。而此次苹果、波音等美国科技公司接连会见越南科技高管，也显示出美国对越南供应链发展潜力的看好，以及越南作为美国科技公司“友商”目的地的重要性。
从越南角度看，其拉近同美国的关系主要出于经贸和战略两方面考虑。一是经贸方面。美国是仅次于中国的越南第二大贸易伙伴，并且是越南商品的最大出口市场。另外，作为亚洲2022年增长最快的经济体，越南寻求成为下一个全球半导体中心，为此希望同美国开展合作。二是战略方面。越南希望平衡中美对自身的影响力。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越南希望于中美在“印太”地区形成更加激烈的对抗态势之前，先行拉近同美国的关系，从而对冲风险，提高自身在中美间“两头下注”的收益。
第三，越南加强同美国的关系，并不必然导致其放弃长期实行的平衡战略。
一是越南目前并非只与美国达成全面战略伙伴关系。越南同中国、俄罗斯、印度、韩国四国也早已达成这种高级别的伙伴关系。因此，不应过份夸大这一外交关系升级的影响。
二是越南长期以来奉行大国平衡战略，越南加强同美国的关系并不必然导致其放弃这一战略。一方面，越中互为邻国，两国有着悠久的合作关系。越南在经济上同中国联系紧密，中国是越南第一大贸易伙伴，也是越南重要的投资来源国。今年6月，越南总理范明政访华期间表示，越方愿同中方密切协作，防范应对各种风险挑战，不让任何势力离间越中关系，构建命运与共的越中全面战略合作伙伴关系。另一方面，越南目前对美国仍保持一定的警惕。越南对美国拉拢自己进入“反华联盟”的目的心知肚明。此外，越南与美国存在意识形态差异，且美国数次企图在越南策动“颜色革命”。
审核：孙成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