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期,清华大学战略与安全研究中心副研究员孙成昊接受美国德国马歇尔基金会英文播客节目China Global Podcast专访(30分钟),探讨中美关系等相关议题。现将播客主要观点摘译如下:
针对中方如何看待特朗普对华政策意图和动机,孙成昊表示,目前主要有三方面看法:经贸博弈、制度之争以及长期遏压。第一种看法聚焦“数字问题”,认为特朗普试图以关税为杠杆为美国获取经济利益,希望推动制造业回流并缩小美中贸易逆差。第二种看法聚焦“制度之争”,认为美国正用规则约束并意图塑造或改变中国经济制度。第三种看法认为美国意在长期遏压中国,剥夺中国经济发展权以最终削弱中国。整体看,一些人还是把特朗普视作“交易者”,认为其希望在谈判桌上获得最大筹码,但也有人保持警惕,认为美国有意将关税变成长期战略工具,从结构性层面压制中国发展。
针对如何评估中美日内瓦会谈,孙成昊表示,在日内瓦对话结束后中美都认为自己获得胜利,全球市场迅速对本次会谈作出反应,投资者信心显著回暖,但两国的深层次矛盾尚未彻底化解。比如,在半导体、5G、人工智能等高科技领域,美国对华监管不仅没有放松,反而还有加强迹象。需要注意的是,本次对话的突出成果之一是建立了中美常态化的经贸对话机制,若双方能在这一问题上利用好这一机制,继续保持沟通,将有助于消除误解、取得共识。
针对未来中美互动预期成果如何、能否达成广泛协议,孙成昊认为,未来最可能取得的进展是美国下调对华关税、在特定领域鼓励中国投资,同时中国从美国购买更多农产品与能源产品。短期看,这将减少关税对中美两国企业的冲击。从长期看,中美关税谈判要成为一个“好协议”,就需要在90天内建立可持续的关税调整框架,并安排好常设磋商小组。然而,中美关系走向也面临诸多不确定性。美国政策高度依赖总统意志,因此难以预料不到90天后能否延续现在的安排。此外,在华盛顿内部各方对协议期待不同,目标也不完全一致。
针对特朗普在日内瓦会谈后使用“unification”一词是否意指中国台湾问题,孙成昊认为,特朗普言论的确引发岛内担忧,但美国官方也很快澄清“unification”指中美经贸关系的融合,而非涉及台湾问题。特朗普团队使用这个词汇或许是为了吸引媒体注意,同时测试中美及地区舆论的反应敏感度。整体而言,特朗普本次表态显示他仍将贸易视为中美关系的核心议题。未来,美国应在话术与政策之间寻求平衡,避免言辞误读引发紧张局势,中方也将继续留意美国是否会打“台湾牌”。
针对中美沟通渠道以及谁能扮演沟通者,孙成昊表示,战略沟通渠道对中美关系至关重要。首先,中美过去的沟通成果不容忽视,比如双方在气候变化、人工智能治理领域都取得了有效的沟通成果。此外,加强对话有助于双方了解彼此政策,减少误判风险。目前中美经贸会谈覆盖的议题较为聚焦,未来仍需进一步扩展。鉴于特朗普政府的不确定性,中美战略沟通渠道的搭建方式应更多元,包括国会以及州层面也应是建立起双方沟通渠道的可能途径。
针对中方是否认为美国正在衰落、中国正在崛起并会最终超越美国,孙成昊认为,仅仅用“衰落”一词概括中国对美国的看法过于简单。美国霸权实际上由同盟体系、金融实力、军事实力、科技实力等多个支柱支撑。这些支柱都在发生变化,例如特朗普政府的政策正在削弱同盟体系,但美国在部分领域仍保持领先优势,因此美国的衰落首先是相对自身的衰落。此外,谈论“美国衰落”容易使人误解中国的意图。中国并不认为自己已经取得针对美国的全面领先,未来随着中国的逐步发展,如果美国继续当前的发展轨迹,中国或许能够超越美国,这是一种自然而然的结果,并不意味着中国把“让美国衰落”或者“超越美国”作为战略目标。针对未来三年多中美关系最好状况会是什么样,孙成昊认为中美或许将达成某种“竞争性共存”的状态,一种既非冷战式的脱钩敌对,也非全球化式的密切合作,而是不得不共存但仍在某些领域激烈竞争的状态。当前中美在经贸、供应链等领域依然高度相互依存,但合作红利有所减少,相互依赖反而逐渐成为美国对华博弈的工具。同时,中美经贸博弈的外溢影响也值得关注,尤其是可能引发两国在政治、安全、人文交流等领域的紧张态势。
英文播客链接:
https://www.chinaffairsplus.com/p/gmf-china-global-podcast-the-trajector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