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吉社清华大学战略与安全研究中心特约专家，中共中央党校（国家行政学院）国际战略研究院副院长、教授

2024年8月21日，由中国人民大学重阳金融研究院（人大重阳）主办的“区域国别论坛之美国系列”第三讲开讲。中央党校（国家行政学院）国际战略研究院副院长、教授，清华大学战略与安全研究中心特约专家樊吉社在论坛上作了题为“美国外交的国内根源”的公开讲座。

樊吉社认为，2024年美国大选波谲云诡，本轮美国大选走向不仅影响美国外交政策，对美国自身的影响更大，堪称“美国老百姓选择自己前途的时刻”。当前美国国内问题频发，但美国国内分歧和争议并不意味着内敛，美国正在试图以更具有攻击性的对外方式来解决其国内问题，把责任归咎到其他国家，打算“内病外治”，这将加剧国家之间的矛盾与冲突，需要我们更加回归美国内政看美国外交走向。

◆第一，美国与世界：从不可或缺到回归自我。

曾经的美国是什么样子？曾经的美国是全世界羡慕的“优等生”。冷战后的流行词汇是“可口可乐殖民主义”（Coca-Colonization），“其他人复制西方”（The Rest Copy the West）。20世纪90年代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在世界范围内，一切时尚的、影视的、音乐的，基本唯美国马首是瞻。美国非常积极地推广这些内容，很多国家、很多人都心甘情愿地接受。彼时，美国积极推动经济全球化，在世界范围内引发了全球化是不是西方化，西方化是不是美国化的讨论。

现在的美国是什么样子？在美国中南部，包括一些东西部地区，过去的很多制造业重镇都出现肉眼可见的严重衰退。由于竞争能力弱，这些地方的原先支柱产业逐渐衰败，同时也没有形成新的产业，贫困人口变多，不安全的因素增加，形成恶性循环，整个城市慢慢就衰落了。

曾经的美国怎么看自己和世界？曾经的美国意气风发、傲视群雄。冷战结束之初，1993年美国《国家安全战略报告》讲“世界人民和国家引进了民主和自由市场这个机制和价值观，铁幕之下的人民获得解放”“没有美国的引领这些成绩是无法取得的”“世界利益就是美国利益”“美国和世界是分不开的”，仿佛只是因为有了美国，世界才会变得美好。

现在的美国怎么看自己和世界？2024年美国共和党最新党纲里说：“我们是个处于严重衰落中的国家”（a Nation in Serious Decline）。2017年美国《国家安全战略报告》讲“美国面临一个尤其危险的世界，威胁遍布，而且日益加重。”美国认为世界充满危险，只有通过回到国内重建自身，才能继续引领世界。

◆第二，美国的AB面：精装版与简装版。

2016、2020年两届美国大选都可以看作“精装版”大战“简装版”，是美国这盘磁带的AB正反面。

美国的A面看似光鲜、正面、自由、开放、科技、工业，看似国力强大、经济发达、强调规则、重视制度，立时代潮头，领风气之先。它相信美国是所谓的“山巅之城”，美国人是所谓的“上帝的选民”，自诩为“世界警察”，甚至不排除有点要“兼济天下”的意思，号称要把美国当成样板向世界推广，而且认为这是它的责任。A面的美国是个自信的美国。

美国的B面是粗放的、随性的，是保守的、内敛的、落后的、贫困的、混乱的。B面的美国更加关注个人的体验和家庭生活，更强调美国是“美国人的美国”，希望“多管自家事儿，少操他人心”。

如果把奥巴马任期看作是美国A面最闪亮的一刻，特朗普政府则是自称代表美国B面而上任。特朗普被认为代表了过去被遗忘、被忽视、被失声的美国群体，他们没有表达的空间，特朗普为他们代言。特朗普上任后开启美国“街霸模式”，不断强调“美国优先”“买美国货、雇美国人”。B面美利坚放下身段，收起笑容，露出獠牙，亮出利刃，在内政外交两个方向对美国政策传统进行重大调整。

◆第三，美国从“改造世界”到“投资美国”。

曾经美国的外交政策是什么？美国自认为应当领导世界，要对所有国家采取接触战略，通过接触扩展美国制度、模式，最终改造世界。

现在美国的外交政策是什么？是“美国优先”，是“投资美国”。拜登说“外交政策与国内政策不再有明确界限”，特朗普提名的副总统候选人万斯与拜登政府一样强调外交要“服务于中产阶级”。双方都声称要保护美国人民的利益和美国的生活方式，要促进美国的繁荣，要用实力建立秩序。共和党和民主党在国内政策上可能水火不容，但在外交问题上异曲同工。

樊吉社认为，美国内政外交走到今日的尴尬难堪境地主要由于四点原因。一是战略错误，美国20年反恐战争不断扩大战场与目标，从消灭恐怖组织到试图改造国家，使美国付出巨大代价。二是全球化反噬，美国在全球化过程中总体受益，资本胜利，但底层失意。贸易实现了增长，但分配越来越不均衡，国内贫富分化加剧。三是社会撕裂，美国存在多元的“两个美国”，东西海岸的美国与中南部的美国，共和党的美国与民主党的美国，农业的美国与工业、金融业的美国。他还指出，美国“政治正确”变得极端化。“每个群体都在保护自身利益，谁的利益都不容让渡，必然导致对立、对抗与冲突。”四是政治极化与否决政治，尽管美国面临各种各样的问题，但党派分歧使政府无所作为。

尽管美国的病是美国自己造成的，但美国要“内病外治”，要“美国第一”，美国未来恐怕会做出更加有损其他国家利益的事情。

在最后的问答环节中，在场听众与樊吉社就美国大选选情、美国经济发展、中美博弈热点、美国智库运营等问题进行了热烈、深入的交流。

本文2024年8月27日首发于“人大重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