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力优势：国家安全、杜鲁门政府与冷战》是商务印书馆的“国际关系史名著译丛”中最新出版的一本国际关系书籍。该书系美国著名冷战史学者梅尔文·P·莱弗勒（Melvyn P.Leffler）耗时十余年、查阅几乎所有杜鲁门政府时期外交档案后所著，曾获得美国历史与外交著作最高荣誉奖——班克罗夫特奖。

01本书的主要内容

《权力优势：国家安全、杜鲁门政府与冷战》主要涉及的内容和研究的问题是冷战的起源，包括冷战初期的美国外交史和战略史，尤其专注于杜鲁门政府时期的外交决策过程。作者跳出了简单地将责任推给一方的传统二元对立思维，以整体主义的系统视角为方法论，综合运用了地缘政治、政治经济学、战略管理与决策等领域的知识来全面考察美苏冷战的起源。经过论证，作者将冷战的爆发归因为三个因素的合力：二战造成的欧洲权力真空、美国的权力优势和美苏相互认知错误导致的不安全感。

02本书值得推荐的地方

一是这本书是一部优秀的历史学著作。该书史料丰富，档案详实，作者充分运用了能够收集到的涉及美国国家安全各部门的档案材料。在这个基础上作者详实严密地阐述了这一时期的美国决策过程。

二是这本书是一部优秀的国际关系学作品。作者具有很强的理论框架感，论述和叙事逻辑十分清晰而严密。作者能够游刃有余地驾驭材料，对不同要素、不同关系的处理平衡全面，对时间顺序和因果关系的平衡拿捏得当。与此同时，作为历史学家，莱弗勒运用了很多国际关系概念和理论来解释这段历史，如“安全困境”、同盟理论中的“追随”和“制衡”，还有关于核武器、核战略方面的论述，可以说是做到了历史、理论和政策的融会贯通。这本书也通常被看作是新古典现实主义理论的代表作之一。总的来说，作者对美国方面做了令人叹为观止的阐述和分析。

三是这本书立论客观、系统而全面。在《权力优势：国家安全、杜鲁门政府与冷战》一书中，作者不轻易将冷战爆发的责任简单地推给某一方，而是在这一宏大历史背景下将各方整合起来，围绕“恐惧、权力、战略”这三个关键词讲述了这一段跌宕起伏的故事。从时间上来看，冷战的起源或许要追溯到更早的十月革命时期；从性质上来看，应超越简单的物质利益，挖掘更深刻的“背景性知识”，从国家性格、行为惯习、结构和施动者、意识形态等因素考察冷战。在如此复杂的系统中，或许会发现冷战似乎是一个不可避免的悲剧。但该书也进一步指出，冷战何时、以何方式终结其实也不简单地是由美苏决定的，美国方面曾有决策者（如肯尼迪）意图结束冷战对抗，但与此同时也有很多第三方的因素拖住美苏，不让其从中解脱。必然的结构和偶然的历史事件又将这些不同力量对比进行了调整，最终形成的“历史合力”将冷战朝着我们最终看到的景象发展。其实，历史的吊诡之处在于复杂系统的不可预测性在现实的反映。

03本书的历史启示和现实意义

（一）为何是美国赢得了冷战？莱弗勒认为，“冷战是一场如何组织政治经济和推动社会文化生活现代化的竞赛。西方之所以赢得了对苏联的冷战，不是因为它拥有强大的军事能力或者高超的外交智慧——虽然这些并非无足轻重，而是因为它为自己的人民提供了一种优越的生活方式”。简而言之，他认为在美苏冷战的过程中，美国比苏联更好地处理了自身内部问题。在这段时间里，美国国内相对保持了更大的活力，最终“不战而胜”。

还有一点很重要的是美国社会对其核心价值观的坚持和信仰。冷战的历史表明美国强大的重要根源离不开其公民社会。例如，冷战期间的美国群众运动是波澜壮阔的，由于马丁·路德·金被刺、肯尼迪被刺和越南战争等引发了很多游行示威活动。但是不管右派还是左派，秉持的都是美国那套价值观，没有人出来反对那套价值观，包括马丁·路德·金、乔姆斯基在内的美国左派都在根本上拥护美国的核心价值观。

这一点对我们思考历史和认识当下的国际形势具有十分重要的启示，尤其是在全球化进程不断发展却又经历曲折倒退、中美关系走向对抗的趋势加强的历史背景下，做好国内的事情、通过改革和开放不断加强物质和精神文明建设仍事关国际战略博弈的成败。

（二）作为中国读者，我们需要注意的是，美国人忧患意识很强，总是喜欢唱衰自己，夸大对手，以此提高社会凝聚力、激发国民警觉性和斗志。在冷战时期是应对苏联，而在当今，则是夸大俄罗斯和中国等新兴大国的挑战和威胁等。例如特朗普的恐惧表现在对中国的对美贸易顺差、中国可能的高科技成就、中国的制造业优势等的担心。在某种程度上可以说美国当下的忧虑比冷战时候有过之而无不及。这是美国一贯的做法，也是需要我们高度关注的现象，这对我们当下处理好中美关系具有重要的参考意义。

（三）国际斗争中的冷战对美国国内政治和社会的影响十分巨大。其实这一点跟第一和第二点有关。相对苏联来说，美国一直处于一种变化和变革的动态平衡，甚至偶尔出现了动荡，但最终解体的是苏联，这是很值得思考的现象和问题。例如，这时期的美国种族歧视问题，尤其是对黑人的政策，得到了显著改善和进步；为了加强战备，美国在人力资源配置、基础设施建设、高科技研发应用取得了快速发展。为了加强战略研究和咨询，美国社会还出现了一些社会机构制度创新，如出现和兴起了一批具有重大影响力的智库等。

（四）审慎是一种宝贵的历史经验和决策精英的重要品质。这种智慧应从历史中汲取，并运用之服务于当下。莱弗勒在书中写道：“（超级大国）应该仔细思考如何管控彼此间的恐惧，同时还要考虑如何调控它们因为感到自身力量增长而骄傲或因衰落而焦虑的心态。”国际关系是一个复杂系统，国家及其领导层在这个复杂的系统中进行决策。而在这个复杂的系统中却包含了大量的不确定性，其中的因果关系大多数是非线性和非直接性的，这也加大了决策的难度。例如像麦克纳马拉和麦乔治•邦迪之类都是“出类拔萃之辈”，但是仍然不能避免重大的战略失误。因此，审慎才是在复杂系统和环境中最宝贵的品质，决策者应是“三思而后行”、懂得保持目标与手段平衡的“慎者”。对于中美决策者而言，审慎对于共同推进和维系协调、合作、稳定的中美关系也具有重大的积极意义。

作者：北京大学国际关系学院助理研究员 郭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