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士存：中国南海研究院院长、中国论坛特约专家

8月26日，中国向海南岛和西沙群岛之间的南海区域试射东风-26B和东风-21D飞弹，美媒解读称中国向南海发射“航母杀手”，旨在针对美国。27日，美军“马斯廷”号导弹驱逐舰擅自闯入中国西沙领海。

美国大选将至，南海局势将如何走向？观察者网针对这一问题采访了中国南海研究院院长、中国论坛特约专家吴士存，他对解放军此次南海导弹试射和美国不断在南海纠缠中国的动机等问题发表看法。

△示意图：解放军从浙江发射东风-21D导弹，从青海发射东风-26B导弹 图源：东方钟摆 

【采访/观察者网 白紫文】

观察者网：8月26日，解放军往南海地区试射东风-26B和东风-21D，美媒直接指出中国试射的是“航母杀手”，针对是美国在南海的军事存在，您如何解读解放军的这次行动和美媒对此的解读？

吴士存：解放军这次试射东风飞弹的行动属于台湾海峡南北两端军事演习的一部分。飞弹击中的海域是位于海南岛和西沙群岛之间的南海某区域，也正是南海海事局宣布禁航的海域，所以毫无疑问，这是台湾海峡南北两端军事演习的组成部分。

这次试射的“航母杀手”东风-26B和东风-21D，东风-21D射程是1800公里，东风-26B射程是4000公里。那么在南海地区航母频繁活动的只有美国，而在南海、台湾海峡、西太平洋采取针对中国的军事挑衅行动的，也只有美国。我们难道是冲着东南亚周边国家吗？是冲着南海其他声索国吗？不可能。所以美媒报道从美国角度考量，将此次试射飞弹理解为针对美国，我认为是准确的。但是，中国从来没有正式表明过这次试射是在针对美国，所以美媒这么理解，本质上是美国自己在对号入座。

当然，国际社会肯定也不会有第二个国家会对这次行动对号入座了。有些事情，大家都心知肚明。

观察者网：8月27日，美军“马斯廷”号导弹驱逐舰擅自闯入中国西沙领海，是对解放军试射“航母杀手”的回应么？

吴士存：我预感到了美国最近会进行一次这样的“航行自由行动”。按照美国今年“航行自由行动”的频次频率，基本上一个半月到两个月之间就会进行一次。此次“马斯廷”号导弹驱逐舰闯入是今年美国在南海针对中国的第7次“航行自由行动”，这一次是8月27号；上一次（第6次）是7月14号，在南沙华阳礁和永暑礁；再上一次（第5次）是5月28号，在西沙。基本上美国现在在南海的“航行自由行动”维持在每一个半月到两个月一次，交替在西沙和南沙两地执行。

所以，我认为美国本来最近就会进行一次“航行自由行动”。而如果要说这一次与我们试射东风有什么关联的话，应该就是在时间上提前了一点。我们26号试射导弹，美国27号在西沙开始“航行自由行动”，可能是考虑到了要回应下我们的行动。

△“马斯廷”号驱逐舰，图自美国海军脸书

观察者网：此前采访您时，您曾说过基于当前南海形势的发展演变，中美“擦枪走火”的可能性比以前增加。现在美国在南海军事活动愈发频繁，侦察机、军舰频现，如此发展下去，你所说的“擦枪走火”发生的可能性，是不是更高了？

吴士存：显然是的。中美间“擦枪走火”唯一可能发生的地点就在南海海域，原因有几个：

第一，目前的大背景是中美两国关系全面对抗，所谓全面对抗，就是中美之间各个合作领域都出现困境。

第二，中美两国一线官兵、一线装备能够发生接触的区域，只有南海。美国的航行自由无论是发生在西沙还是南沙，我们都要派舰军舰跟踪、识别、警告、驱离，处置一旦失手，就容易发生危险，比如2018年9月30日，中美两艘快速行驶的驱逐舰——兰州舰和迪凯特号，在南沙海域近距离接触到只相隔41米。

第三，虽然中美海军之间有危机管控机制，比如海空相遇规则、意外相遇规则，但是2018年的兰州舰和美国迪凯特号驱逐舰在近距离接触的时候，危机管控机制失联了，没有一方愿意遵守已有的危机管控规则，所以在特定情况下，危机管控机制和规则是会失效的。

第四，美国一线官兵的自由裁量权比我们大。我们一枪一弹要经过层层批准，美国官兵则有很大的自由裁量权。那一年发生近距离接触以后，美国突然启动高强度的电子干扰设备，这就可以看出，美国官兵处置权比我们大。在这种情况下，我认为，发生擦枪走火的可能性是增加了。

再加上美国最近在南海频繁的军事行动，双航母演习、双边军事演习和美日澳三军军事演习都是在南海，针对中国的目的性很强，就是直接以中国为假想敌。

而且，南海发生军事冲突的门槛相对较低。我们在南海的底线是哪里？美国人也在试探。不像台湾海峡，台湾问题底线很清楚：台湾宣布独立，美国支持台湾独立，那就是碰到我的红线，没有任何回旋余地。而在南海，现在哪些事不能碰、哪些事可以碰、碰到什么程度、中国会有什么具体反映，这个底线大家都在试探当中。底线不清晰，发生冲突的门槛就低。

△2015年9月3日的阅兵中展示的东风-21D

观察者网：如果南海发生军事冲突门槛低，那么您认为美国总统特朗普是否会为扭转竞选颓势，而冲动地在南海制造一场中美间的军事冲突？

吴士存：我觉得在美国大选前100天左右的这段时间里，美国在南海节外生枝、挑起事端的可能性是在上升的。美国现在在中国问题上能打的牌不多了，新疆问题、香港问题、台湾问题都打完了，所以最近就在围绕南海问题不断出牌。

7月13日蓬佩奥就南海发表声明，7月14日美国亚太事务助理国务卿史达伟发表声明，8月26日美国对中国24家参与南海岛礁建设的企业进行制裁，这一系列动作可以看出，美国在南海还在继续打牌，虽然南海的牌也是有限的，但是特朗普在未来100天内利用南海问题节外生枝、挑起一些事端、借助南海来炒作中国议题、挽回其选举的颓势的可能性，不能排除。

观察者网：如果中美真的在南海发生军事冲突，这符合美国在南海的利益吗？

吴士存：显然不符合，这一点美国还是意识得到的。

美国的算盘是，借助南海炒作中国议题，让中国在南海不能安稳部署，用南海问题牵制中国，同时不至于引发军事冲突。这就是为什么前不久美国国防部长埃斯珀和我们的防长进行了90分钟的通话，就是因为美国意识得到，军事冲突对中美两国关系的影响将是灾难性的，所以要管好一线官兵，尽可能避免军事冲突，引发危机。

△我军第一个列装东风-26的旅进行实弹射击，目前列装东风-26的旅的数量比东风-21D要多 图源：军事报道

本文2020年9月1日首发于底线思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