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新秩序】克里夫·库普坎:走向新两极

2021-03-24

克里夫·库普坎:现任美国欧亚集团主席兼研究主任

现行国际体系正在走向两极格局。这是好消息,因为两极体系往往是和平的。但美中关系和这一体系蕴含着重大风险,主要集中在经济和外交领域。

目前,两极格局正在逐渐成型——在可预见的未来,美中两国将成为世界超级大国。任何体系的本质都取决于全球权力分配。过去十年中,美中两国在军事和经济这两大权力指数上取得了明显的领先地位。美国对中国拥有巨大军事优势,而两国的经济实力则更为相当。军力和经济实力上排名第三的国家远在中国之下,美中两国领先优势明显。这个排名背后有其特定成因,并具有结构性和持续性,不会因为新冠疫情或任何其他可预见的情况而改变,例如,美国拥有极为强大的金融体系,而中国则极具创新力。

新的两极格局有几个关键特征,这些特征对国际新秩序中的挑战和紧张关系具有深远影响。首先,这个体系会相对稳定,或者说是相对和平。据大多数人预测,未来将会是多极化的,然而两极秩序更为稳定,因为两极性增加了力量平衡的可预测性和透明度。

同时,美中之间的平衡主要会是在经济领域,两国经济实力将更接近均势;在军事领域,由于中国会受到美国力量的遏制,两国之间的平衡程度会低很多。经济平衡比军事平衡更安全。

接下来,我简单谈谈新冠疫情问题。讽刺的是,疫情推动了和平的可能性。受疫情影响,精英人士对己方在战争中的赢面持有更悲观的态度。各国领导人深知本国已遭受疫情重创,无力承担战争的后果。只要他们有此担心,并认识到未来可能还会发生大流行病,国家间的战争将有所减少。   

新两极格局的第二个关键特征涉及到公共产品,或者说是全球公域。由于国际领导力日渐式微,在新两极格局下,公共产品的供应将受到削减,但其程度也许不会像大多数分析人士认为的那么严重。

在两极体系下,两个超级大国会希望维持这种秩序,因此会展开一些合作。这种趋势在冷战期间就有所体现。美中两国的决策者应对美苏在冷战期间表现出的政策分化进行研究,并重新推行这种做法。当时,美苏双方都形成了一种政治文化,即愿意为了推动军控谈判而暂时搁置极端竞争。1972年,就在《美苏第一阶段限制战略武器谈判协议》(SALT-1)签署之时,发生了美国在海防港布雷事件——这就是政策分化的一个范例。政策分化是一个关键问题,可以通过学术会议和1.5轨对话将这种做法注入美中关系中。

因此,关于战争与和平、公共产品等问题,我们有理由感到乐观。

第三,也是悲观的一点,新两极格局导致并加剧了国际体系的持续脱钩和分裂。两个超级大国都在争夺数字经济的领导权,双方经济实力的高度平衡是它们在高科技领域脱钩的主要原因。 

但现在出现了一个新情况,即脱钩2.0——在第二轮脱钩中,两极化和新冠疫情都是重要动因。这轮脱钩不仅涉及中美贸易,更将牵连全球贸易,因为所有国家都力求获得更高的独立性。医疗、数据和旅游等行业或将受到冲击。 

诚然,脱钩意味着各国之间,尤其是美中之间的相互依赖性将有所降低。我们都以为这会增加战争的可能性,但事实正好相反。政治学认为,相互依赖性与和平并无关联,但会对稳定性产生难以判断的影响。

新两极格局的最后一个关键特征是势力范围。没有人喜欢势力范围,但它已是既定事实。势力范围是由于力量分布不均造成的。为此,一项关键任务就在于管控美中两国在各个领域的影响力竞争。这需要新的机制。学术界应致力于为打造新型地区安全架构提供支持。

美中两国很有希望就这个宏观体系达成共同愿景。事实上,这个愿景几乎不言自明——一个新的两极格局。所幸的是,美中关系的两极模式在两国都得到了认可。尽管分析人士和决策者有时会表示不支持这种两极模式,但国际体系正如万有引力——这无关选择。风险在于,双方不承认这个体系,致使其效率受到削弱。

这并不是新冷战。新体系的属性与冷战截然不同。尽管军事驱动力在两极格局早期占主导地位,目前,经济驱动力比军事驱动力重要得多。与之前相比,当今世界上各个联盟的意识形态性较弱,灵活性更强。因此,中等强国和地区集团拥有更高的自由度。2020年12月完成《全面投资协定》谈判就明确体现了这一点。新两极格局的特点是,相较于冷战时期,非国家行为体将发挥更大作用。最后,网络竞争也是一个新特征。

总而言之,我们不必过于担心国际体系将在近期走向衰微,因而引发大国竞争。新的两极格局既会带来挑战,也会带来有益的架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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