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

《美国观察》是在中华美国学会青年分会支持之下，由清华大学战略与安全研究中心战略青年（CISS Youth）推出的专注于观察美国的栏目，既有围绕美国问题的基础研究也有针对美国问题的深度思考。投稿要求和联系方式详见：《美国观察》长期征稿启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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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是《美国观察》栏目推出的第84篇文章，聚焦美国政府对华实施的“小院高墙”科技打压策略，从多角度分析了这一策略的背景沿革、内涵动机，梳理了这一策略在战略新兴高科技产业中的具体表现，并为我国提供了相关启示。

周康林（左） 清华大学经济学研究所研究生

张悦然（右） 中国人民大学财政金融学院本科生

北京时间2023年8月10日凌晨，美国总统拜登签署一项行政令设立对外投资审查机制，严格限制美国主体在中国半导体、微电子、量子信息技术和人工智能等领域的投资，这是美国政府“小院高墙”科技封锁策略的[1]进一步演化。美国政府“小院高墙”策略该如何解读？中美科技领域的竞合会如何发展？我国又将如何应对？

美国政府“小院高墙”对华科技打压策略的内涵与动机

随着新一轮科技革命影响的深化，为确保美国科技全球领先的地位不被取代，近年美国政府持续推行具有针对性和抑制性的“小院高墙”科技竞争与打压策略。“小院”指直接关系到美国国家安全的特定技术与研究领域，“高墙”指通过出口管制、签证限制管控等手段筑起的战略围墙，“高墙”之外不威胁美国国家安全的技术对中国保持开放，而“高墙”之内的核心技术将得到系统和严密的保护。

“小院高墙”的雏形源于前美国国防部长罗伯特·盖茨提出的美国太空防御战略，强调改革目标是“在更小的院子中建造更高的围墙”，对军事技术和关键物项收紧管制[1]。特朗普执政时期，美国政府试图强行与中国科技全面脱钩，引发了科技企业的强烈不满。2018年，“新美国”智库研究员萨姆·萨克斯和洛兰德·拉斯凯建议美国政府严格筛选需要保护的技术并实施精准防卫[2]。2020年，美国国会“中国特别工作组”正式提出“小院高墙”概念，针对基础研究和人工智能等领域提出应遵循自我强化、降低风险和保持开放的原则，确定了美国在核心科技领域对华竞争策略的基本方向[3]。

“小院高墙”的核心在于从“全面脱钩”转向“精准脱钩”，从“全面竞争与对抗”转向长期持续的“精准对抗与精准合作”。

拜登政府的重心从大规模大范围贸易战转向小规模小范围科技战，既不想因为与中国“硬脱钩”而失去在高科技之外与中国合作的利益，又想在前沿高精尖科技领域进一步扼制中国的发展态势，这一“走钢丝”行为本质上是为迎合美国科技界、商界利益，同时不断试探中国底线、不断压缩中国高科技产业生存空间。此外，美国政府这一策略反映出对中国高科技产业快速发展的忧虑，也包含美国对未来中美在国防军事上长期博弈甚至发生热战的考虑。

美国政府“小院高墙”策略在战略新兴高科技产业中的具体表现

航空航天、生物医药、信息通信、人工智能、高性能计算、半导体等战略新兴科技产业是未来大国综合实力博弈的胜负手，是美国对华长期科技防御的重点领域，受到美国政府“小院高墙”策略极大影响。

美国政府“小院高墙”策略在战略新兴高科技产业中的具体表现形式为：

其一，美国政府加强先进产品与技术出口管制，围堵中国相关产业发展。2022年10月，美国商务部产业与安全局（BIS）公布“一揽子”出口管制新规，扩大实体清单的外国直接产品规则适用范围，对最终用户或最终用途涉及中国半导体领域的跨国企业加强审查[4]。此举管制力度空前，阻断了芯片和半导体对中国的出口，以削弱中国研发先进芯片的能力。

其二，美国政府滥用“实体清单”、制裁等方式，定向打击中国科技企业。2023年6月，美国商务部工业与安全局（BIS）再将43个实体列入出口管制“实体清单”当中，包含了上海超算在内的30多个中国公司。自特朗普执政以来，已有600多个中国企业或机构被列入“实体清单”[5]。美国泛化国家安全的概念，将经贸科技问题武器化，制裁范围扩大、制裁门类多样化，对中国诸多行业发展造成压力。

其三，美国政府制止相关领域的中国学生赴美留学，干扰正常的国际学术交流合作。2021年7月，中国500多名理工科研究生在申请赴美签证时被拒签，理由是不符合《移民和国籍法》和“10043号总统令”[6]。拜登政府延续了特朗普政府时期限制中国学生赴美留学的政策，美其名曰“帮中国实现人才归国”，本质上则是政治迫害和对中国留学人员合法权益的损害，阻碍了中美之间正常的人文交流。

其四，美国政府限制资本对华投资，阻碍中国科技进步。2023年8月，拜登签署行政命令，不仅禁止美国企业对中国量子计算、半导体和人工智能领域进行投资，还要求企业定期汇报对这三大领域的投资动向[7]，打着“去风险”的幌子从金融端切断中国高科技企业上游的供应链，严重破坏国际经贸秩序，扰乱全球产业链供应链安全。

其五，美国政府鼓吹中国安全威胁论，试图拉拢本国企业和外国盟友在全球市场和全球科技供应链上全面孤立中国。与特朗普政府的单边式封锁、闪电式制裁不同的是，对外，拜登政府极力拉拢日本、韩国、加拿大、英国、荷兰等盟友，试图进一步以科技安全的借口在国际上围堵孤立中国；对内，拜登政府已实质形成了美国国会、国务院、国防部、商务部等多部门联动的科技封锁政策出台机制，同时在美国国内乃至全球进行意识形态与舆论层面的广泛动员，小动作不断，不断抹黑、诽谤中国科技企业。

其六，美国政府加大对本土高科技产业的政策扶持与资金投入，以期望维持其科技领域领先优势。例如，美国在2022年推出的《芯片与科学法案》为半导体产业提供政府补贴约527亿美元、为芯片厂提供投资税收抵免约240亿美元，未来5年内在科技研发的关键领域拨款1700多亿美元，未来10年还将资助10多家新的半导体工厂[9]。美国《芯片法案》延续了“胡萝卜+大棒”的策略，并不是免费的午餐，不仅禁止获得政府补贴的公司在中国大幅增产先进芯片，还禁止联邦激励基金接受者在中国扩大半导体产能。此法案的推出是美国推进的“CHIP4联盟”（所谓“CHIP4联盟”是美国拉拢日本、韩国和中国台湾在美国本土进行半导体投资，抑制打压中国大陆半导体产业发展的小圈子）的进一步举措。

未来展望与我国启示

总体而言，美国政府推行的“小院高墙”政策，相比之前的对华全面制衡策略隐蔽性更强但实质危害性巨大。在越来越窄的领域实施封锁政策，不会引发美国本土科技界、商业界乃至盟国的极力反对，从而可以不断得寸进尺。

美国政府用意识形态的幌子掩饰真实目的，以政治手段的本质介入商业行为，以短期狭隘的利益破坏全球合作，是泛政治化、泛安全化的经济胁迫和政治操弄，是明显的逆全球化、保护主义、霸权主义的行为，严重破坏了国际贸易秩序和全球供应链的稳定，既不符合中美两国人民的利益，也减缓了全球科技共同进步的步伐。

对我国而言，有如下几点启示：

一是要认清美国政府“小院高墙”策略背后的政治动机，制定相应的克制而有力的反制措施，同时做好长期应对中美科技领域精准合作和复杂博弈的准备。近年来，我国出台了《反外国制裁法》等一系列法律法规来捍卫国家主权，未来要进一步完善政策工具，对美国出口管制等措施正当反制[10]。

二是要加强与世界各国多边主义的国际协商、外交斡旋与科技交流。美国民间也不乏具有积极合作意愿的产业与研究机构，美国的盟友也并非铁板一块，在符合双方利益的前提下可以通过合作发挥各自领域的比较优势。我国要加大对外开放的力度，拓展与发展中国家的科技交流，以技术合作的“朋友圈”突破美国的“包围圈”。

三是要加强科技创新生态与基础研发体系建设，向涉及国产替代与供应链安全的相关产业、企业与科研院所投入更多资源，营造原始创新、自主创新的有利环境，实现科技自强，加速民族复兴。通过鼓励企业与科研院所建立合作，推进产学研深度融合，充分发挥企业的主体作用。

四是要正视中美之间的科技发展水平差距，在落后的领域奋起直追，寻求弯道超车的可能路径。例如在半导体领域，中美先进制程芯片相关材料、设备、制造工艺等差距仍然存在，但在先进封装、异构集成等细分赛道有望绕过美国技术封控，重塑产业格局。我国要加快前沿技术的自主研发、强化供应链安全以应对关键技术“卡脖子”问题，增强科技竞争力、发展力和持续力。

五是要让中国企业进一步融入全球价值链之中，往价值微笑曲线中高价值位势继续延伸，同时讲好中国故事，在树立负责任的大国外交形象的基础之上，传播讲诚信、高品质、好服务的中国企业海外形象，获得各国企业和人民更多的认可。

编：闫咏琪

审：孙成昊

（本文仅代表作者个人观点，与清华大学战略与安全研究中心立场无关。引用、转载请注明出处。）

参考文献

[1]Robert Gates,“Speech by Secretary of DOD Gates on Space Technologies”,

http://archive.defense.gov/Speeches/Speech.aspx?SpeechID=1453.

[2]SAMM S. Testimony before the House Foreign Affairs Committee[EB/OL].(2020-03-04)[2021-06-19].

https://www.judiciary.senate.gov/imo/media/doc/Sacks%20Testimony.pdf.

[3]PETER C,et al.Meeting the China challenge:a new american strategy for technology competition [R].(2020 -11 -16) [2021 -08 -12].

https://china.ucsd.edu/_files/meeting-the-china-challenge_2020_report.pdf.

[4]魏雪巍.拜登政府对华半导体技术出口管制又有新举措[J].世界知识,2022(22):53-55.

[5]陈丹妮.再度扩大出口管制“实体清单” 美国才是真正的“经济胁迫国”[EB/OL].中国日报,2023-06-14.

[6]张陨璧.美拒签中国500余名理工科研究生 延续打压政策[EB/OL].中国日报,2021-07-06.

[7]张奥林.拜登签署对华禁令 商务部：破坏国际经贸秩序[EB/OL].中国新闻网,2023-08-10.

[8]刘建丽.美国《芯片与科学法案》的可能影响及中国的应对之策[J].中国发展观察,2022(12):116-120.

[9]黄亚茜.美国智库对西方“技术联盟”的观点建议及中国应对[J].情报杂志,2023,42(06):80-86+1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