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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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是《美国观察》栏目推出的第22篇文章，主要对印太海域意识伙伴关系（IPMDA）的建立和发展进行探析。
作者简介：吴凡，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博士研究生
2022年5月24日，在东京举办的“四方安全对话”（以下简称QUAD）峰会上，美日印澳四国领导人联合宣布一项海上安全倡议——“印太海域态势感知伙伴关系”（Indo-Pacific Partnership for Maritime Domain Awareness，以下简称IPMDA）。[1]IPMDA作为“印太战略”的产物，是深化QUAD四方情报共享机制的体现，具有强烈的地缘政治倾向，将破坏亚太地区的和平稳定。
一、何为海域态势感知？
海域态势感知（Maritime Domain Awareness，MDA），也有学者称“海域感知”或“海域意识”。“9·11事件”后，美国为防止可能从海上发生的恐怖主义袭击，逐渐认识到海域态势感知的重要性，并将实施海域态势感知计划作为维护海上安全八项实施计划之首。[2]前美国总统小布什认为，“海域态势感知的核心是准确的情报，包括对所有船只、货物、人员的情报、监视和侦察，其远远超出传统的海洋边界。”[3]美国国土安全部将海域态势感知定义为“对可能影响美国安全、经济和环境的与海事领域相关的任何事物的有效理解。”[4]2012年，国际海事组织（IMO）基本沿用了这一概念，进而从国际角度明确了海域态势感知的定义和范畴。[5]
由此可知，可将海域态势感知的特点简单概括为，其目的是应对海上安全、环境与经济面临的威胁，核心在于获取情报信息，方法在于利用监视、侦察、探测等技术手段，而感知空间超越海洋边界，并向网络、深海、极地、太空等领域延伸。通过海域态势感知，可以掌握包括水文与气象信息、海洋生态与环境资源情况、海上违法犯罪活动等情况。
二、IPMDA缘何建立？
推动“印太行动计划”实施。在2022年2月美国政府颁布的《美国印太战略》中，列出了其未来12至24个月将要实施的十项“印太行动计划”。其中，第六项计划就是强化QUAD在“印太地区”的首要地位和主导作用，并指出“四国将创建一个绿色航运网络，协调卫星数据共享，以提高海域态势感知能力和气候危机响应水平。”此外，第一项计划指出“将把安全援助的重点放在印太地区，包括建设海事能力和海事领域态势感知。”同时，第八项计划也指出，“要与太平洋岛国开展合作，以保障渔业安全，建设海域态势感知。”[6]
从上述计划可以看出，美国“印太战略”分别从“印太地区”、QUAD四国和太平洋岛国三个方面对海域态势感知建设进行了表述，与推出“印太经济框架”相同，也推动了IPMDA的建立，是美国实施“印太战略”的主要部署，也是从安全领域围堵中国的又一工具。
深化四国情报共享机制。首先，在QUAD四国中，美澳为“五眼联盟”国家，2020年“五眼联盟”联合日本和印度发表关于升级网络监控的联合声明，表现出“五眼联盟”与印、日两国在谋求情报共享和网络空间霸权等方面的共识。[7]
其次，四国间相互构建了情报共享机制，但缺乏集中统一的共享机制。例如，美国与印度之间达成《通信兼容性和安全协议》（COMCASA），美国、澳大利亚和日本之间建立了《三边情报信息共享安排》（TISA），印度与日本达成了《收购和交叉服务协议》（ACSA），日本与澳大利亚签署了《互惠准入协定》（RAA）等。这些安全合作机制为双边或三边情报数据共享和海域感知合作建立了基础。
最后，试图促进亚太地区信息融合中心相互协调。当前，亚太地区主要有四个重要情报融合中心，分别为位于新加坡的国家信息融合中心（IFC）、印度的印度洋国家信息融合中心（IFC-IOR）、瓦努阿图的太平洋融合中心（PFC）以及所罗门群岛的太平洋岛屿论坛渔业局（FFA）等。其中，IFC成立于2009年，其与41个国家建立的97个海事情报中心共同合作，长期发挥东南亚乃至亚太地区海上情报信息交换的重要作用，以应对海盗、海上武装抢劫、海上恐怖主义等海上违法犯罪活动。[8]美国海军官员就曾提议建立“国际海事融合中心”来协调亚太地区的情报融合机制。[9]因此，建立IPMDA不仅可以达到深化QUAD四国情报共享机制目的，也可进一步扩大美国主导的海上情报网络，增强伙伴国间的海上安全能力和互操作性，拓展其介入南海事务的能力，加剧海上军事化程度。
强化区域海事安全合作。从QUAD联合宣言的表面上看，建立IPMDA的直接目的是“与区域伙伴国家合作，开展人道主义救援、应对自然灾害和打击非法捕鱼”，体现了对海事领域的重点关注。一方面，有助于QUAD四国强化海事合作。美国和印度签署了《美印亚太和印度洋地区联合战略愿景》，印度与澳大利亚签署了《印太地区海事合作共同愿景》等安全合作文件，均将海域态势感知作为海事安全合作的重点领域。
另一方面，有助于强化与亚太国家开展海事合作。近年来，美国不仅与11个太平洋岛国达成了“随船观察员协议”，同时主导建立了大洋洲海上安全倡议（OMSI）、东南亚海上安全倡议（MSI）和东南亚海上执法倡议（SEAMLEI）等区域海事安全合作机制。在刚刚举办的美国—东盟特别峰会中，也指出“要通过海上执法部门合作，开展情报信息共享，以提高海域态势感知能力。”[10]此外，澳大利亚、日本、印度与亚太国家的海事合作也有一定基础。特别是，随着印度将亚太政策从“东向”转向“东进”，印度也将战略重心从印度洋转向太平洋，不仅强调要与东盟国家加强海上执法与反恐领域的合作，同时，也提出通过用印度海军帮助太平洋岛国进行水文测量和沿海监视，以提升其海域态势感知能力，帮助维护专属经济区安全。[11]
三、IPMDA有何影响？
第一，从地缘政治角度，IPMDA意图破坏亚太地区和平稳定。美国向来秉持“冷战思维”，善于拉帮结派，组建“反华”小圈子，遏制中国日益增长的地区领导力和主导权，确保全球霸权，是IPMDA建立的真实战略目的。[12]
从传统安全问题上看，IPMDA将增强QUAD国家进行海域感知的联动能力，为其开展海上联合行动、南海地区“航行自由”行动等提供保障。从非传统安全问题上看，美国认为非法、未报告和不受监管的捕鱼行为（IUU）已经取代了海盗行为，成为了威胁全球海洋安全的头号威胁。[13]但其宣称“中国要为印太地区95%的‘非法捕鱼’活动负责”，[14]以及“中国的渔船民侵犯了其他国家的海洋渔业资源”是毫无根据的。而IPMDA的主要目的就是监控海域内非法捕鱼活动，企图通过打着“打击非法捕鱼”的幌子，渲染“中国威胁论”，解构中国海洋活动的合法性，分化中国与亚太国家间关系，行遏华制华之实，刻意扰乱南海周边安全局势，破坏亚太地区和平稳定。[15]
第二，从战略选择角度，IPMDA对促进QUAD与东盟合作影响有限。鉴于东南亚特殊的地缘政治地位，以及部分国家与中国存在南海主权和划界争端，东盟一直是美国“印太战略”拉拢的重要伙伴。诚然，为应对东南亚日益严峻的气候变化问题、海洋环境污染、海盗、海上恐怖主义等安全威胁，东盟国家普遍需要提升自身的海域感知能力，通过开展海域态势感知的培训与援助，IPMDA在一定程度上为QUAD与东盟合作谋求了共同点。
但更重要的是，由于QUAD“军事化”和“排他性”特点，大多数东盟国家保持怀疑和警惕，加之亚太地区还存在“美英澳三边安全联盟”（AUKUS）和“美日韩三边安全合作”等小多边机制，事实上削弱了东盟在安全事务上的主导地位，其企图围堵中国的地缘政治意图也挤压了东盟的战略选择空间。因此，东盟仍会坚持其自身的外交策略与安全利益，不会与美国为首的QUAD“随波逐流”。
第三，从力量布局角度，IPMDA将体现美国海岸警卫队重要作用。美国“印太行动计划”的第一项中就提到“将扩大美国海岸警卫队在东南亚、南亚和太平洋岛屿的存在与合作，重点是咨询、培训、部署和能力建设”。近年来，美国海岸警卫队不断在南海“刷存在感”，并有在东南亚永久部署的打算，需要高度重视。
首先，美国海岸警卫队兼具海上执法与国防准备的军警双重性质，方便其在“灰色地带”开展海域态势感知行动。其次，美国海岸警卫队与多数亚太国家建立了长期的海事合作关系，通过举办论坛交流、开展技术培训、援建装备设施等途径，为情报共享提供了基础。最后，美国海岸警卫队将“情报驱动”作为首要行动原则，拥有大西洋和太平洋两个海事情报融合中心，具有较强海域态势感知能力。[16]在今年3月公开的美国海岸警卫队2023财年预算中，专门列支4840万美元，用于开展“印太行动”，这一预算相较2022财年提高了5.5倍，相较2021财年提高了10倍之多，说明其在“印太战略”的地位逐年上升。[17]
第四，从科技保障角度，IPMDA将推动海域态势感知技术发展。近年来，美国海军和海岸警卫队正推动盟国和合作伙伴之间开展合作，将军事技术应用于海上安全领域，包括天基监视卫星、高分辨率雷达、数据共享软件以及无人系统等。例如，美国海军研究实验室（NRL）推出Proteus软件，利用人工智能与卫星图像结合，可辅助对非法捕鱼活动进行监管，能够识别未安装船舶自动识别系统（AIS）或故意躲避雷达监测船只（“暗船”）。[18]美国海岸警卫队正广泛推广应用无人系统（UxS），包括无人驾驶的空中、水面和水下飞行器以及无人驾驶系统，以扩大海域感知范围与能力。[19]因此，IPMDA将催生海域态势感知新兴技术的研发与应用，需要给予重点关注。
5月26日，美国国务卿布林肯在演讲中，将对华战略概括为“投资、结盟、竞争”。[20]我们应当清楚，所谓“投资”与“结盟”都是为与中国“竞争”而行使的手段，而建立“印太海域态势伙伴关系”就是手段之一，也是美国一贯破坏国际秩序、煽动阵营对立、实施胁迫外交的集中体现，这种破坏地区和平稳定的行径将注定以失败告终。
与此同时，我们也需要关注美国海域态势感知技术发展和美国海岸警卫队的前沿存在与力量投射对于IPMDA的支持作用，预防和警惕其对南海局势的干预以及对中国渔船正常合法作业的炒作。在百年变局叠加世纪疫情的当下，各国应当同舟共济、团结合作，秉承“共同、综合、合作、可持续”的全球安全观，协力促进国际共同安全，携手构建亚太安全命运共同体。
编：申青青
审：孙成昊
（本文仅代表作者个人观点，与清华大学战略与安全研究中心立场无关。引用、转载请注明出处。）
参考文献
[1] The White House, “Quad Joint Leaders’ Statement”, 2022/05/24,
https://www.whitehouse.gov/briefing-room/statements-releases/2022/05/24/quad-joint-leaders-statement/.
[2] U.S. Department of Homeland Security, “National Strategy for Maritime Security”,
https://www.dhs.gov/national-plan-achieve-maritime-domain-awareness.
[3] The White House, “Securing America's Borders Fact Sheet: Border Security”, 2002/01/25,
https://georgewbush-whitehouse.archives.gov/news/releases/2002/01/20020125.html.
[4] U.S. Department of Homeland Security, “National Plan to Achieve Maritime Domain Awareness for the National Strategy for Maritime Security”, 2005/10/15,
https://www.dhs.gov/xlibrary/assets/HSPD_MDAPlan.pdf.
[5] International Marotime Organziation, “AMENDMENTS TO THE INTERNATIONAL AERONAUTICAL
AND MARITIME SEARCH AND RESCUE (IAMSAR) MANUAL”, 2012/05/25,
https://www.mardep.gov.hk/en/msnote/pdf/msin1242anx1.pdf.
[6] The White House, “Indo-Pacific Strategy of The United States”, 2022/02/11,
https://www.whitehouse.gov/wp-content/uploads/2022/02/U.S.-Indo-Pacific-Strategy.pdf.
[7] 季澄.“五眼联盟”拉拢日印，升级网络监控举措不得人心[EB/OL]. [2020-10-20].
http://www.china.com.cn/opinion2020/2020-10/20/content_76823032.shtml.
[8] Information Fusion Centre, “About IFC”,
https://www.ifc.org.sg/ifc2web/app_pages/User/common/aboutus.cshtml.
[9] Deon Canyon, Wade Turvold, Jim McMullin,“A Network of Maritime Fusion Centers Throughout the Indo-Pacific”, 2021/02/12,
https://apcss.org/nexus_articles/a-network-of-maritime-fusion-centers-throughout-the-indo-pacific/#_edn19.
[10] The White House, “ASEAN-U.S. Special Summit 2022, Joint Vision Statement”, 2022/05/13,
https://www.whitehouse.gov/briefing-room/statements-releases/2022/05/13/asean-u-s-special-summit-2022-joint-vision-statement/.
[11] Pragya Pandey, “India and the Pacific Island Countries: What the Future Holds?”, 2018/08/28,
https://www.icwa.in/show_content.php?lang=1&level=3&ls_id=4900&lid=1779.
[12] 闫岩. QUAD印太海域态势感知：实现共同安全还是制造海上冲突？[EB/OL]. [2022-05-26].
http://www.scspi.org/zh/dtfx/1653494577.
[13] U.S. Coast Guard, “IIllegal, Unreported, and Unregulated Fishing Strategic Outlook”, 2020/02/11,
https://www.uscg.mil/Portals/0/Images/iuu/IUU_Strategic_Outlook_2020_FINAL.pdf.
[14] Demetri Sevastopulo, “ ‘Quad’ security group plans system to track illegal fishing by China”, 2022/05/22,
https://www.ft.com/content/4066cc72-119a-48e2-b55c-980c4e3f6c9a.
[15] 环球网. 胡波：监控中国渔船只是“前菜”?[EB/OL]. [2022-05-26].
https://opinion.huanqiu.com/article/489u2QZdtWU.
[16] Deon Canyon, Jim McMullin, “MARITIME DOMAIN AWARENESS AND MARITIME FUSION CENTERS”,
https://apcss.org/wp-content/uploads/2020/10/N2526-Canyon-Maritime-awareness2.pdf.
[17] USCG, “USCG Posture Statement：2023 Budget Overview”, 2022/03/28,
https://www.uscg.mil/Portals/0/documents/budget/2023/FY%202023%20Posture%20Statement.pdf?ver=nSIvAr6imO5IsOC3m0PMsg%3d%3d×tamp=1648484300591.
[18] IPDForum, “U.S. forges maritime technology collaborations to improve domain awareness”, 2022/02/13,
https://ipdefenseforum.com/2022/02/u-s-forges-maritime-technology-collaborations-to-improve-domain-awareness/.
[19] National Academies, “More Strategic Approach Needed for Coast Guard to Exploit Advancements in Unmanned Systems Technology”, 2020/11/12,
https://seapowermagazine.org/strategic-approach-needed-for-coast-guard-to-exploit-unmanned-technology-nas/.
[20] U.S. Department of State, “The Administration’s Approach to the People’s Republic of China”, 2022/05/26, https://www.state.gov/the-administrations-approach-to-the-peoples-republic-of-china/.
